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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0
谨以此文献给观鸟人和Ta们的另一半
—— 油桃儿
“观鸟”
这个词是我2019年刚学会的，因为那年认识了一个“观鸟人”，还成了他的女朋友。此前，我甚至不知道有观鸟这种行为。所以当我得知观鸟人的群体有多么庞大以及他们的设备有多么昂贵时，我的面前突然打开了一扇名叫“你连这都不知道”的大门。
这扇大门的另一边是一个全新的世界。那边的人说着一些我听不太懂的语言，像是“推鸟”、“加新”、“躺新”、“鸟况”等等，还有数不清的鸟字旁的生僻字。他们聊天的时候非常热情高涨，讲起鸟儿来如数家珍，有的会眉飞色舞地炫耀最近的“战绩”，有的会因为错过了某个鸟儿拍着大腿大呼遗憾，还有的会阴阳怪气地说某种极为罕见的鸟类在他周围却到处都是。他们说鸟儿的时候，就像是谈起了一些共同好友，有说不完的话。
大门后，是那些可爱“观鸟人”
我的男朋友（以下称为“小灰狼”）作为这个庞大群体的一个小缩影，把观鸟人的特点体现的淋漓尽致。小灰狼近视还挺严重的，我戴他的眼镜啥也看不到，但他在林子里找鸟的时候眼睛特别尖。我作为他企图培养的对象，有幸同他去观过几次鸟，期间不断重复的对话如下：
小灰狼：“你看那儿！”他拿起望远镜。
我：“哪儿？啥呀？”我神情恍惚。
小灰狼：“黄腹山雀！”他继续观察。
我：“奥！哪儿呀？”我自我怀疑。
小灰狼：“就那儿呀！那个树杈旁边儿有个……诶呀它飞走了……”他垂头丧气。
我：“……”我也垂头丧气。
2020年疫情前与小灰狼在清徐汾河湿地的约会
小灰狼说，比起前辈们来，他还是比较迟钝的。通常来讲，越是年长的观鸟人，越是善于找鸟。部分原因是他们经验丰富，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们远视。鉴于近视加散光的小灰狼现在就已经挺厉害了，我深深地觉得，当他变成“大灰狼”或者“老灰狼”时，一定会成为观鸟界数一数二的人物。
观鸟人除了眼尖，还不畏酷暑严寒。不管什么天气，只要群里有人“勾搭”，小灰狼就会跑去观鸟；他也经常会“勾搭”别人。寒冬腊月里手被冻的通红，因为戴手套会影响按快门时的“手感”；烈日炎炎下被晒爆皮，因为戴帽子会暴露自己，把鸟吓跑；重度污染时也要去，因为那只鸭子就今天在，明天可能就走了。我要是只鸟，肯定会想，自己是何德何能，让一群身处食物链顶端的生物，对自己百般呵护与追求呢？
小灰狼在泥土里翻滚前行
说到这个群，就不得不提一下它的可爱之处。其实也不只是一个群，而是好多群，有多达几百人的大群，有小到三人的小群。这些鸟友群的成员遍布大江南北，像是散落在全国各个角落的情报员，其使命便是及时跟组织提供情报并探好路线，以便感兴趣的成员前去“加新”。在这些情报员当中，小灰狼结交了很多挚友，还去参加了很多挚友的婚礼。婚宴期间的话题自然也离不开观鸟，这让他们的婚礼变成了一场大型观鸟研讨会，甚至还有坐在后排的鸟友举着望远镜观看仪式，实在可爱。
观鸟人的可爱还体现在他们的穿衣风格，即“军旅”且“户外”。尤其是外出观鸟时的行头，原则就是要选取植物与大地的配色，与环境融为一体。但这种形象在潮人遍布的都市里多少有些格格不入。小灰狼就经常里里外外一身迷彩出现在我面前，有时候还带着一身泥土和苍耳，让我们的约会像极了与兵哥哥的离别或重聚，回头率极高。更让人费解的是，小灰狼每次买的新衣服，我都觉得是他已经拥有的“旧衣服”。“你不是已经有这件衣服了吗？”经历了无数次逛街之后，我还是每次都会问这句话，就是想听听他能说出什么区别来。
小灰狼的兵哥哥约会造型
“你不是已经有这件衣服了吗？”
经历了无数次逛街之后，我还是每次都会问这句话，就是想听听他能说出什么区别来。
“这件料子比较轻，更透气。”
“颜色不一样啊。”
“这件帽子有一个抽绳哎。”
“这个是薄的，家里那件是厚款。”
“这个确实已经有了，但我怕停产了，万一之前那件丢了我就没的穿了。”
就这样，经过了几年的积累，小灰狼拥有了可以在任何季节的任何天气去观鸟的装备，这也便增加了他说走就走的频率。自打开始观鸟以来，小灰狼的足迹遍布了大江南北。这里有“加新”机会，那里建了新的鸟点；这里开了新的国家公园，那里即将封闭改造；这里有刚刚飞来的一群鹗，那里有尚未面基的鸟友……这些都是我作为“鸟嫂”时常会听到的请假理由。久而久之，我竟开始吃鸟的醋。
“鸟嫂”吃醋这件事情应该也算不上新鲜，不单身的观鸟人大多会熟知另一半的这种情绪，并且多少会有一些经过多次尝试而证明有效的对策。他们之间也会对此进行交流。经常跟小灰狼一起去观鸟的团伙中，有一位S老师。据说他每次想要外出几天去观鸟，都会提前几天主动包揽所有家务，以减轻老婆的不满，从而在观鸟过程中心里更踏实。而小灰狼对付我的方法就简单多了，一顿好吃的加上一番好听的，他就可以蹦蹦跳跳去观鸟了。
每一顿好吃的，都代表小灰狼的一次出行
醋意消散之后，理性的我却非常崇拜小灰狼。每当看到他埋头整理观鸟记录和照片，看着厚厚的资料研究各种鸟的特征，或是跟鸟友们展开热烈的讨论，我都会化身为一个迷妹，毫不吝啬地表达赞赏。
“哇，你都见过这么多鸟啦！”
“其他人也像你这么厉害吗？”
“你也太专业了吧！这两种鸟明明没有区别的呀！”
“这张照片简直是世界顶尖水准啊！”
小灰狼时有时无的谦逊让他经常不太相信我这些过于直白的赞赏。但话骚理不骚，一个内心有热爱，并能坚持脚踏实地去追求这份热爱的人，早晚都会配得上更加华丽的赞美吧。
“插播”一幅世界顶尖水准的画作 by 小灰狼
我一直都隐隐约约地理解他的这种热爱与执着。直到我第一次在傍晚时分亲眼看到站在树墩上的短耳鸮，第一次看到凤头鸊鷉妈妈潜入水中，捉了小鱼，喂给宝宝的温馨画面，还有第一次看到在我心目中温柔优雅的喜鹊成群结伙、围攻追打一只白尾鹞，我对小灰狼、对观鸟人的理解不再隐约了— 他们是一群在城市中探寻自然的人啊。有多少人向往着远离城市生活，却从未意识到城市并没有脱离自然而存在。我们可能不会在写字楼的转角处遇到猛兽，但鸟类可以飞跃城市与非城市的界限，飞过我们头顶的天空，歇在离我们不远的树梢，甚至落在我们窗边 … … 我们只需像观鸟人一样用心去看，就会发现，原来，大自然还没有放弃我们。
小灰狼与那些鸟的故事
现在的我，会时不时地关注天空，刻意寻找小鸟的踪影，紧跟它们的行动轨迹。我认不出它们的种类，但我会想象它们在飞行途中的所见所想，以及它们降落在目的地时的情景。我能叫得上名字的鸟从以前的三四种增加到了十几种，看到猫头鹰时我会脱口而出“短耳鸮”或是观鸟人的行话“猫猫”，听到新闻里说哪里飞来了罕见的鸟群，我会立刻发消息给小灰狼 … … 这些新习惯让我抛去了一个心浮气躁、自以为是的自己，我对自己的无知和不足变得敏感，并且愿意静下心来，认真地寻找并追求属于我的热爱。
跨越时空观鸟 ，小灰狼在三门峡 ，我在晋阳湖公园
我的热爱也许不会是观鸟，但观鸟可以成为一种我们都可以具有的精神，而观鸟人就是这种精神的代表。他们愿意探索未知，愿意耐心等待一个真实的大自然，愿意舍弃浮华、亲近泥土，愿意不远万里追寻一个可能性，更愿意相信终有一天，所有人都愿意。
他们愿意，我也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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