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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流石头上的武夷湍蛙雄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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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抱在一起的小竹叶蛙雄蛙。


    张海华  文/摄


    最近天气变化之剧烈,我想已经超出了“春天孩儿脸”的程度。3月中旬,在冷空气来临之前,宁波最高气温曾有好几天在25℃上下,3月14日甚至达到了惊人的30.6℃。那几天,物候似乎有点乱了套:城里的木兰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开花、落花、长叶;香樟提早换叶,满地落叶缤纷,俨然一副暮春景象。


    而在四明山里,原本因为2月持续阴雨冰雪天气而推迟了花期的野樱花,在3月中旬“爆发式”盛开;同时,我注意到,与往年同期不同的是,山里的蛙类也在提前“躁动”了。


    早春山中多蛙鸣


    在四明山区,有两种两栖动物的繁殖期非常早,它们是中华蟾蜍(即俗称的癞蛤蟆)和镇海林蛙。它们并非要到春暖花开的时候才出来繁殖,而是在寒冷的冬季就已经在池塘或水坑中开始抱对。所谓抱对,是蛙与蟾的独特繁殖方式:雄蛙(蟾)伏于雌蛙(蟾)背部,抱紧后者,促使其在水中产卵,然后完成体外受精。


    到了2月底3月初,中华蟾蜍和镇海林蛙的蝌蚪就已出来了。大家在早春看到的大群黑色小蝌蚪,就是中华蟾蜍的蝌蚪,而不是青蛙的蝌蚪。不过,尽管这两种两栖动物的繁殖季如此之早,但由于其雄性都没有声囊,因此不会鸣叫,所以它们都是在默默地举办“婚礼”,我们不会听到雄蛙(蟾)求偶的鸣叫声。


    接下来,为大家介绍一下3种我最近听到其鸣声的山蛙,它们分别是:武夷湍蛙、凹耳臭蛙与小竹叶蛙。


    3月上旬的一天,我在四明山溪流边行走,忽然,一旁传来了“桀、桀”的响亮蛙鸣声,每隔几秒叫一回。我很熟悉这个声音,那显然是武夷湍蛙在叫。每年早春,都是它们率先拉开了蛙鸣的序曲。有趣的是,在宁波的山里,应该也是它最晚结束蛙鸣——有一年11月,我还见到武夷湍蛙在鸣叫。


    所谓湍蛙,就是喜欢生活在水流湍急的溪流中的蛙,它们的脚趾端有明显膨胀的吸盘,因此具备“吸壁神功”,可以吸附在湿滑的岩壁上。中国的湍蛙有好几种,不过就目前所知,在宁波有分布的很可能只有武夷湍蛙,其体长为4-5厘米;体色多为黄绿色或灰黑色,跟岩石的颜色比较接近,具有很好的保护色;背部皮肤粗糙,上面有很多突起的一粒粒的东西。


    那天傍晚,我准备驱车回家时,忽听溪边的树丛里传来拖长的“吱……”声,其声尖锐,如钢丝之摩擦。我不由得有点吃惊,心想:“这不是凹耳臭蛙的叫声吗?怎么这么早就开始鸣叫了?”而且,这奇特的蛙鸣声此起彼伏,显然附近有很多雄蛙,但由于都在灌木深处,因此我找不到它们。


    原先,通常是要到4月中下旬的傍晚和夜间,我才会在山里听到凹耳臭蛙的鸣叫。为此,我疑惑不解。巧的是,当天晚上我就在朋友圈里看到,杭州的一位自然摄影师拍到了凹耳臭蛙雄蛙在鸣叫、争斗的影像。如此看来,我在四明山里听到的那种蛙鸣,也可以确认是凹耳臭蛙无疑了。


    凹耳臭蛙为中小型蛙类,雄蛙甚小,体长3厘米多,雌蛙体长可达6厘米左右。雄蛙鼓膜凹陷明显(故名“凹耳”),雌蛙略凹。这是一种较罕见的蛙类,原来认为宁波境内只分布在余姚局部地方。2020年春末,我到龙观清源溪夜探,听到了这独特的蛙鸣声,才惊喜地发现在海曙的山里原来也有这种蛙的分布。顺便说一下,凹耳臭蛙还是一种能使用超声波进行通讯的神奇蛙类,只不过这种声音只有其同类可闻,而人类听不见。


    求偶抱对好热闹


    这里,重点讲讲小竹叶蛙的故事。


    小竹叶蛙,原名小竹叶臭蛙。在宁波有分布的蛙科臭蛙属的蛙类有4种,分别是天目臭蛙、大绿臭蛙、凹耳臭蛙、小竹叶蛙。除了天目臭蛙很常见外,其余3种都少见。它们虽名为“臭蛙”,平时并不会散发出臭味,而在被侵害时皮肤可分泌出难闻的、具有刺激性的粘液,这是它们的自我防护手段。


    小竹叶蛙是由我首先发现的宁波蛙类新分布记录。这是一种中等大小的蛙类,体长通常为4-6厘米,背面皮肤较光滑,体色变异很大,棕色、绿色、褐色都有。它们生活于山区森林茂密的溪流内,种群数量稀少。原先认为,这种蛙在浙江主要分布在浙西南地区,在宁波并没有分布。


    它在本地被发现,纯属偶然。2013年9月,我到四明山溪流中夜拍,在一个水流湍急的地方,看到一只深褐色的蛙趴在垂直于水面的石壁上,其吸附本领不比湍蛙差。我很好奇:这是什么蛙?过去一看,这家伙虽然四肢有吸盘,习性也有点像湍蛙,但显然跟以往见过的湍蛙截然不同,甚至也不像以前见过的本地任何一种蛙。我仔细拍了照片,回去跟图鉴比对,但看来看去,在宁波及周边有分布的蛙类中,竟没有一种与其特征吻合的。无奈之下,我把照片发到了微博上,向国内专家请教。很快就有专业人士回复了,肯定地说那是小竹叶蛙。我一翻书,果然是它!


    此后几年的夏天,我去山里时也特别留意寻找小竹叶蛙,虽然又见过很多次,但摸不到一些有规律性的东西。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年5月初的白天,在奉化溪口的山里见到不少小竹叶蛙;曾于6月初的晚上,拍到小竹叶蛙抱对繁殖;2021年10月,在入秋之后的一个很凉的雨夜,我在山路上见到多只小竹叶蛙,而此时其他蛙类已几乎绝迹了。


    而今年早春,我对这种蛙的认知,又有了刷新。3月11日,我去龙观南坑村拍野花的视频,偶尔发现,在溪流中央的石头上,有两只蛙在抱对。一开始想当然地认为是凹耳臭蛙,靠近后仔细一看,才确认是小竹叶蛙。可惜,它们很警觉,我没拍几张照片,这一对小夫妻就跳入水中躲起来了。


    3月13日,我去龙观铜坑村拍野樱花,沿着溪流往深山里走,听到前方不断传来不甚响亮的“觉、觉”声,似是蛙鸣。走近了低头一看,顿时大吃一惊,原来溪流中的石头上到处都是小竹叶蛙。仔细数数,在不到10平方米的地方,竟聚集了约30只!有的单独蹲在急流边的石头上,有的则三五成群待在一起,好像在开会讨论似的。有几只蛙的喉部一鼓一鼓的,发出“觉、觉”声。这是我第一次听到、看到小竹叶蛙雄蛙鸣叫(蛙类的雌性没有声囊,故不会鸣叫)。小竹叶蛙雄蛙的咽下有两个声囊,鸣叫时鼓出来的“泡泡”较小,故音量也不大。


    我轻轻下到溪边,把相机架在三脚架上,将镜头对准了3只挨得很近的蛙。过了一会儿,有只雄蛙猛然跃起,跳到了旁边那只蛙的背上,试图将对方抱紧。有趣的是,被抱住的那只“雌蛙”似乎很不情愿,一直在反抗。而那只“热情如火”的雄蛙不依不饶,仍多次扑上去“骚扰”。这时,我忽然惊奇地看到,那只“雌蛙”居然也鼓出了声囊!啊,原来这也是只雄蛙!


    蛙类有时确实很糊涂,两雄相抱的事情常有发生。我以前还见过更离谱的呢:一只布氏泛树蛙的雄蛙居然紧紧抱住了一只中国雨蛙的雄蛙!


    且说,那天我还往铜坑的溪流更深处走了一会儿,结果又见到约20只小竹叶蛙在一起(也是以雄蛙为主),它们在一起鸣叫、打斗,为了求偶而忙得不亦乐乎。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几天特别热,才使得小竹叶蛙集体提早出动?这有待于接下来继续观察。


    3月中旬的后半段,冷空气袭来,气温持续下降。3月22日,市区最高气温不足10℃,蛙鸣声暂时又消失了。正如宋代吴涛《绝句》所云:“游子春衫已试单,桃花飞尽野梅酸。怪来一夜蛙声歇,又作东风十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