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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百合
大松溪
在宁波,属于百合科百合属的野花并不多,满打满算,也只有5种,分别是:卷丹、药百合、野百合、百合、黄花百合。其中,后两种属于野百合的变种。这里的每一种都不是广泛分布的常见野花,我在野外进行自然摄影已有17年(其中野花摄影有8年),但在今年6月之前,也只拍到过药百合与与卷丹这两种。
5月底,看到小山老师写的《细雨斜风访百合》一文,得知目前在浙东大峡谷可以拍到野百合,非常心动。于是,先向小山老师打听了寻访路线,随后于6月3日即端午节当天,独自驱车前往100多公里外的浙东大峡谷寻花去了。
云雾深处探天姥
从宁波市区出发的时候,天空云量很多,但并未下雨。我喜欢这样的天气,光线柔和,适合拍花。一个多小时后,到了宁海黄坛镇的山里,但见植被葱茏,山川如画,云雾缭绕,恍若仙境,不禁心生欢喜。沿着盘山公路一直往高处行驶,随着海拔的升高,天气开始变幻莫测,先是下起雨来,能见度越来越差,后来竟一头扎进了大雾之中,50米之外即已看不清物体轮廓。或许,与其称之为雾,还不如称之为云更恰当——也就是我之前所见到的缠绕在山顶的云雾。
我放慢车速,小心翼翼前行。说也奇怪,忽然间眼前又是豁然开朗,前方有个山村浮现在眼前。这就是中央山村,那里居然没有任何云雾。十几分钟后即到达下一个村子,也正是我的目的地:里天河村,其所处的海拔有600多米。然而令我哭笑不得的是,里天河村竟也是“泡”在弥漫的云雾中。虽然此前打听过路径,但眼前一片白茫茫,几乎不辨东西南北,村外又无人可问询,我试探着走了两个路口,结果都是错的。折腾了半小时后,终于碰到了一个当地人,向他打听清楚了通往浙东大峡谷的入口的确切位置。
这个入口就在一条狭小的公路旁,附近有废弃多年的房子。沿此隐秘的入口拾级而下,进入密林。石砌的小路颇为规整,但林中非常阴暗,湿气也重,几乎到处都在滴水,只能慢慢走,以免打滑。路边除了中国绣球,罕有其他野花;林中鸟语间关,亦未见其影。前行未远,即为当地著名的天姥峰景点,有亭筑于绝壁之侧,适于观景,惜当时云雾太大,只能隐约看到对面的险峻山峰。
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开篇云:“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宁海之天姥峰,是否即为诗人“梦游”之天姥,尚存争议,不过就其地山崖之奇险、云霞之多变而言,倒也颇符合诗意。
恰在此时,小山老师打来电话,问我情况如何。我说,已经找到路径,但山上雾气很大,有时还飘点小雨,估计要到峡谷底部才会没有雾。小山老师说,宁波市区天气不错,没想到山上还有雨雾。他告诉我,观景亭附近的悬崖峭壁上就有野百合,但位置太高,只能看看,难以拍摄,而到最底下的大松溪旁,就能看到距离较近的野百合。有趣的是,我们的这番对话,刚好被也来游玩的一对姐弟俩听见了(后来聊起来我才知道,姐弟俩老家在四川,弟弟也是植物爱好者,并且关注了小山老师的微信公众号《小山草木记》)。等我们走到亭子下方的观景平台,就听到那位弟弟在大声招呼我:“快来!观景台下面的崖壁上就有百合!”
我过去低头一看,下方乃是茫茫云海,而在十几米外的峭壁草丛中,宛然可见两朵硕大的野百合开得正好。它们像是两个白底紫纹的小喇叭,对着幽深的峡谷,用大自然才懂的语言,进行无声的广播。
大松溪畔赏百合
离开观景台,沿着几乎是直上直下的台阶往谷底走,部分路段架着木排,但湿滑无比,我是紧抓着护栏,一步一步挪过去的。沿途的石壁上,也见到不少野百合,但一则所处位置很高,二则雾气太大,故无法拍摄。就这样,在密林中慢慢往下走了大半个小时,才终于从山顶来到谷底,即大松溪畔。这个季节的树林中开花植物很少,沿途我只拍了某种过路黄。这是一种属于报春花科珍珠菜属的草本植物,在宁波有分布的过路黄有多种,它们的茎常平卧于路面,春末夏初开黄色的花,故名“过路黄”。
步道尽头,即是谷底,但见开阔的大松溪从左至右,从峡谷深处一路奔腾而来,水声轰鸣,喷珠溅玉,蔚为壮观。回望山顶,犹见云遮雾罩;漫步溪畔,却是风柔气清。诚如小山老师所言,这地方的山坡上就有一个野百合群落,离地才三四米高。我数了一下,共找到10朵野百合。有的花显然已经开了多日,白色的花被片(无法分辨花的萼片和花瓣时,合称为花被片)上开始出现黄色斑块;也有好几朵是新开的,看上去光鲜得很。
拍花不像拍鸟,不用怕眼前的花儿会飞走,因此我也不急着马上拍摄,而是先在平整的溪石上坐了下来。毕竟,为了看这几朵花,我已经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又走了很长的山路,也该放松一下,体会一下那种心愿达成后的平静的快乐。一阵风来,细雨忽集,凉意顿生,旅途辛劳消散大半。
站起身来,拿出相机,开始拍花。透过长焦镜头,我细细欣赏野百合。它们生长在土壤并不深厚的岩壁上,植株高度有一米多,顶端有的开一朵花,有的是两朵(据我看到的照片,有的植株可以开3-5朵的花)。花朵硕大,花被片的前端向后反卷,中央的雄蕊上的花药为橙红色,引入注目。不少小昆虫在花里面进进出出,十分忙碌。有一朵花的花冠上还趴着一只“阴险”的蜘蛛,它不结网,专门守在一旁伺机捕捉来访花的昆虫。雨丝开始密了起来,洁白的花朵在微风中轻轻摇动,那种清丽之美难以用语言描述。野百合的花是有香气的,可惜它们长在高处,我不敢爬上湿滑的岩壁,去一亲芳泽。
之后,我在这段溪流的上下游都各走了几百米,又见到了好多野百合。不过它们全长在山崖高处,故只能远望而不能近观也。其中,有一块位于湍急溪流对岸的巨大而陡峭的石壁,上面的植物十分茂盛。我用长焦镜头拍了下来,再把照片放大来检视,才发现那块石壁上全是宝贝:除了几十株野百合,还有大量正在开花的红花温州长蒴苣苔(属于本地珍稀植物,是温州长蒴苣苔的一个新变型:后者的花冠为白色,而前者的花冠为淡紫红色);同时还见到好多石豆兰属植物(野生兰花的一类),但由于没有开花,故从远处难以确认具体是哪一种石豆兰。
一路走来,还看到了尖叶唐松草、栀子等数种野花。这种原生态环境极好的峡谷溪流也是蜻蜓目昆虫的天堂,那天我见到了3种俗称为“豆娘”的蟌(cōng)。其一,是一只赤基色蟌的雄虫,当时它扑闪着红色的翅膀在我眼前一掠而过,这是我今年第一次见到这种大型豆娘;其二,距离也比较远,它的翅膀为金色,疑为褐单脉色蟌;其三,是一只刚羽化为成虫不久的蟌,身体颜色较浅,疑为黄肩华综蟌。
时间不早,必须返程了。这回,是背着沉重的摄影包一直往上爬,正所谓“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在密林中走过无数台阶,汗出如浆,休息多次,终于回到近山顶处的观景平台。赶紧把包往地上一放,就到栏杆处远眺风景:真是天助我也,当时慢慢地云开雾散,但见对面壁立千仞,渐显峥嵘,确有“势拔五岳掩赤城”的气势;低头俯瞰,见曲折的峡谷中白练一条,即大松溪也,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就是从溪畔走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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