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daily.cnnb.com.cn/nbwb/html/2020-03/21/content_1213855.htm?div=-1

1.jpg


老鸦瓣


2.jpg

金缕梅


    张海华  文/摄


    今年2月中旬,读到宁波知名博物学家林海伦老师的一篇题为《殷勤为您探春来》的文章,才读了开头,就不禁笑了起来。这笑,一半是欣赏,一半却是苦笑。真的,林老师的心情,我感同身受。


    林老师是这样说的:“无法去野外,宅家足足已经有两周多了。这种状况对于我来说是空前的,因为原本我几乎是天天泡在野外的,一下子来个完全的束缚那是有些痛苦的。……现在各地的防疫隔离措施做得非常严密,可以用‘走投无路、寸步难行’来形容。”当然,林老师最后还是找到一条荒僻的山路,得以上山了。


    此后几天,随着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形势的趋稳,出行没原先困难了,我也决定到山里走走。


    高山冰凌成排挂


    金缕梅开正当时


    2月18日上午,正值寒潮过后不久,天气晴冷,我想高山上的冰凌一定很壮观,就出发前往龙观乡的四明山。开了十几公里盘山公路,沿途几乎没有碰到人。山中多檫木,老远便可见其繁花满树,一片鹅黄,煞是好看。檫木是一种高大乔木,总在每年春寒料峭、叶未萌生之时,黄花便已盛开,抢先报给我们春天的消息。


    终于到了海拔600多米的地方,离山顶已不远。刚推开车门,一股清冽空气便扑面而来。啊,久违了,这无人的山野的美好气息!背阴处的山坡上,两天前下的雪犹未融化。蹲下来轻轻一摸,方知这雪触感很硬,更像是冰。薄薄的冰雪,盖不住碧绿的春草。岩石下面悬挂着成排的冰凌,短者20多厘米,长者超过1米,晶莹剔透,实在美极了。


    忽见冰凌上方的向阳的山坡上,金色的花儿缀满枝头,在逆光下熠熠生辉。一开始,我想当然地以为这也是檫木,并没有细看。后来,走到山路另一侧,见到也有很多这样的金黄色的花,心想檫木的花一般都开在树冠高处,这么近的还没有见过,应该给它拍个特写。当我拿镜头凑近这些花时,才觉得异样:不对呀,檫木的花不是这样的呀!打个不那么妥当的比方,檫木的花,如蓬蓬乱发,“发丝”甚多;可眼前的花,常两三朵簇生于无叶的枝条上,每朵花皆有4片金色花瓣,状如扯碎的丝带。另外,眼前的植株显然属于灌木,而非檫木那样的乔木。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珍稀植物金缕梅?赶紧用手机拍了照片,再用“形色”APP一识别,顿时又惊又喜,果然是金缕梅!


    两三年前,我看到过一篇配有图片的新闻报道,印象很深,说林海伦在宁海县的高山上发现了一处正在开花的金缕梅群落。记者还在文中幽默地说:金缕梅是“恐龙赏过的花”。其意思是说,作为植物界的活化石,金缕梅距今已有6000万年以上的历史,曾跟恐龙共同生活在地球上。


    金缕梅属于金缕梅科金缕梅属,生长于海拔600米以上的高山上,是早春理想的观花植物。大家对于金缕梅可能不熟悉,但或许见过一种城市绿地里的常见灌木即红花檵木,春季开花,花很密集,花瓣形状和金缕梅的花一样为带状。另外,江南的山中还有常见野生植物檵木,开的是白花。红花檵木与檵木,都是金缕梅科,但同科不同属,它们属于檵木属。


    河畔古树叶未生


    林下草花自迎风


    往年见过的老地方发现了它们,已有少数植株开花了。老鸦瓣属于百合科,原先被划入郁金香属,前些年被划入单列的老鸦瓣属,花形跟郁金香有点相似。老鸦瓣的叶子细长碧绿,状如韭菜;状如花瓣的花被片为白色,背面有紫红色条纹,清丽素雅,气质宛如小家碧玉。微风吹过,花儿在阳光下轻轻摇摆,它们可知人世间的烦忧?


    拜访完这些老朋友,我走到河埠头,放下摄影包,坐了下来。几个村里的妇女在一旁洗衣,捣衣之声不绝于耳。河水清浅,无声地流过。白鹡鸰与红尾水鸲在水中石头上跳来跳去。不远处,五六只小䴙䴘在水面上悠然自得地游动,岸上稍有动静,就一起踏波奔逃而去。


    在中午的暖阳下,我静静地坐了很久,顺便吃了面包和牛奶,聊作午餐。打开手机,又看到不少跟疫情有关的令人悲伤的新闻,不禁长叹一口气,心情十分复杂。


    春节后第一次上山,有幸遇见盛开的金缕梅,我觉得这简直是上天对我的恩赐。于是,打算过两三天再去一趟山里。


    2月21日,天气依旧晴好,气温回升很快。我决定去鄞江镇的晴江岸古树林。那里的大树,除个别是朴树之外,其余全是百年以上的枫杨。那天,我穿过村外的田野,但见小块的油菜花已盛开,群蜂嗡嗡作响,飞来飞去忙着采蜜。这原本是最寻常的场景,但当时看了,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动。


    古树林位于四明山脚下,宽阔清澈的樟溪河流过林畔。时值早春,枫杨的新叶还没有长出来,林中开阔而亮堂,不像夏天那样遮天蔽日。往年这个时候,林子里总有不少市民来休闲,可那天却是冷冷清清。大山雀、乌鸫、红嘴蓝鹊等鸟儿在树上欢鸣,赤腹松鼠肆无忌惮地跳来跳去。


    大树之下,这里那里,朵朵金黄的花儿,贴地绽放,在一片绿草丛中特别显眼。这是今年第一批开花的蒲公英。此时的蒲公英,大都十分低矮,叶片几乎全贴在地面上。如果不是因为开花,你几乎不可能注意到它的存在。


    我惦记着老鸦瓣,一路寻去,果然又在


    古道萧索行人少


    早有蜂蝶逐野芳


    2月22日,又独自出发,走鄞江镇的北坑岭古道。这条古道,位于卖柴岙水库附近,是我前几年在水库边玩时偶然注意到的,但未曾好好走过。它位于鄞江镇蓉峰村之南,沿古道翻过山后,即为奉化区江口镇后竺村。


    当日天气很好,我沿着北坑岭古道的卵石路面,缓缓而行。山脚,一群在此越冬的黄喉鹀在灌木丛里跳来跳去,其雄鸟的喉部与部分冠羽为鲜黄色,十分显眼。山不高,古道也没什么坡度,走起来十分轻松。山中木叶皆脱,新叶尚未萌生,一片枯黄萧索的景象。偶尔,坐下来休息时,见到堇菜属的野花在石级的缝隙里绽放,十分欢喜。


    路旁的灌木丛里,不时可以见到圆圆的红色野果。细分起来,它们是3种紫金牛科植物的果实:即紫金牛、朱砂根和红凉伞(其实是朱砂根的变种)。这三者彼此不难区分:紫金牛的植株低矮、几乎贴地而生,挂果通常只有一两颗;朱砂根有几十厘米高,挂果甚密集;红凉伞长得几乎跟朱砂根一样,只不过其叶子背面为紫红色而已。


    沿路先看到不少开花的老鸦瓣,走到半山腰时,忽然欣喜地看到路边有很多宽叶老鸦瓣。这两种老鸦瓣属植物也容易辨别:老鸦瓣的叶子非常窄而细,长度远远超过花葶;宽叶老鸦瓣的叶子明显比较宽,且比花葶长不了太多;老鸦瓣的花为白色,具明显紫色条纹,而四明山里的宽叶老鸦瓣的花通常为粉红色。


    蹲下来拍花的时候,注意到草丛里有不少刚萌生的嫩蕨,其造型甚似握紧的小拳头,而且毛茸茸的,非常可爱,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受到新生命的美好。


    一路上山,只遇见寥寥几个驴友。路边的枯草丛里,时常传来窸窸窣窣之声,原来是铜蜓蜥结束了冬眠,出来活动了。山莓、格药柃、四川山矾等都开花了,引来不少蜜蜂、蝴蝶围着采蜜。山花无人自芳菲,岂不叫人多感慨!


    到达山顶的一座经重修的古亭,背上已是汗津津。此亭名为“北坑岭墩”,已属于奉化地界。站在亭前眺望,往北,是海曙的鄞江镇;往南,便是奉化的江口镇。


    天地如此辽阔,草木如此芬芳,惟愿人世少疾苦,自由徜徉山林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