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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月初，就有不少老朋友问我，今年暑期还去看萤火虫吗？也有新朋友加我微信，跟我说：听说看萤火虫要找你，希望能有机会一起去。


    当时，我都不能马上给出肯定的答复，因为那时我还没有去实地看过，不知道今年的情况如何——换句话说，去年萤火虫挺多的某个地方，我不敢保证今年也一定多，除非已经去踩过点。


    我从2016年夏天开始，每年都会去寻找萤火虫，希望在宁波本地发现一个萤火虫数量多而且比较稳定的地方，后来终于在四明山中找到了。在这过程中，有过失望，也有惊喜，且让我分享给大家听。


    张海华  文/摄


    少年时代的美好记忆


    我的老家，在嘉兴海宁农村，跟宁波隔了一个杭州湾。小时候，我家东边不远处就是稻田，春夏之际，水田里的蛙鸣声此起彼伏，也常有萤火虫飞舞。这些都是司空见惯之事，本不值得一提，但有一次，一件特别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那时，我和妹妹都还在读中学。暑假里的一个晚上，父母已经睡了，而我和妹妹关了电视与灯，趴在二楼阳台的栏杆上聊天。彼时星光灿烂，夜凉如水，村里一片静谧，唯有唧唧虫鸣。忽然，眼前的夜空中，出现了一些忽明忽灭的光点，而且越来越多，越来越近。啊，萤火虫，很多很多的萤火虫，如无数闪烁的小星星，成群结队，越过我们头顶，飞入客厅，顿时满室生辉。


    我们惊喜莫名，回身走入室内，仰头痴痴地看着飞舞的萤光……时隔30年，那满屋都是星星在眨眼的奇景，依旧鲜明地浮现在我脑海，恍若昨日。


    大学毕业后，我到宁波工作。30多岁的时候，我爱上了自然摄影，后来还喜欢上了夜探自然，于是一个念头自然而然就产生了：如今，哪里还能找到少年时见过的那么多的萤火虫呢？


    说实话，我从2012年开始迷上夜探，也曾在横街镇的四明山里、塘溪镇的山区溪流等地方，见到过萤火虫，但都只是没几只，观赏性不强。2016年7月，我和一帮朋友还冒着暴雨，赶到了杭州桐庐的深山中——只因为听说那里有很多萤火虫，然而，现实却让我们失望了。


    不过，所谓柳暗花明、峰回路转，这样的事还真的发生了。从桐庐回来后不久，我就偶尔获知，江北英雄水库附近有萤火虫。我和女儿赶紧去了，果然，就在一个被我们戏称为“鬼屋”的破房子附近，找到了不少萤火虫。但可惜，2017年再去，却发现那里的萤火虫数量锐减。


    此后，在美丽的东钱湖畔，我也找到过不少萤火虫，但好景也只持续了两年。后来，随着路灯、游客的同步增加，湖边的萤火虫也变少了。


    四明山中觅萤火


    但我没有死心，心想其他地方找不到，但四明山那么大地方，总有一些黑暗、僻静、原生态环境适合萤火虫的地方吧！


    那么，什么样的地方会成为萤火虫的栖息地？这得从它们的习性说起。萤火虫分陆栖型和水栖型两大类，不管哪一类，都对繁茂、湿润的草木与洁净的水体有较大的依赖性，因此被称为环境质量的指示物种之一。萤火虫靠发出微弱的光来进行求偶，因此，要想找到数量较多的萤火虫，除了原生态环境足够好，还得必须保证那个地方在晚上“足够黑”——哪怕是农村田边多一杆路灯，都会让附近的萤火虫数量骤减，甚至绝迹。


    可见，萤火虫对自然环境要求比较高，在有水污染、光污染的地方都是没法生存的。近些年，很多原先有萤火虫的农村地区，现在之所以难以见到它们，就跟两大因素有关：一，农药的过度使用；二，路灯越装越多。


    以上道理容易理解。不过在前两年，还有一点让我弄不明白，即，夜晚的山区溪流附近，其自然条件应该是符合萤火虫的栖息条件的，但为什么其数量也不多呢？


    转机出现在2017年夏天。那年7月底，龙观乡政府的一位干部跟我说，乡政府附近的一个小水库旁有不少萤火虫。8月初的晚上，我出发去那里找萤火虫，但是在黑暗中转了半天，却连一个萤火虫都没有看到，当时真的十分灰心。出来后在一座寺庙碰到一位村民，他见我独自在夜晚的山里瞎转，十分惊愕，后来听我说明了意图，才笑了，随口说了一句：在种丝瓜的地里，经常可以看到萤火虫。


    真的，好似一语点醒梦中人，我突然间恍然大悟：他说得对！萤火虫的幼虫喜欢吃蜗牛，因此反而在条件合适的农用地里更可能发现数量较多的萤火虫！道理很简单，采用自然种植法的菜地里的蜗牛密度应该远高于纯野外环境。


    当时就想，在靠近山顶的地方，有一个古老的山村，目前居民很少，路灯不多，不如去村边的菜地找找？


    我当即驱车上行，到村口停下。这里清凉而安静，路边倒是有几盏昏黄的路灯，但光线很弱，间隔也远，因此大部分地方都处在黑暗中。身边，除了小溪潺潺的声音，就是时断时续的蛙鸣声。随便走走，很快发现，路边的菜地、灌木丛、竹林等处，到处都有萤火虫！它们发出忽明忽暗的黄绿色光，自由自在地飞行在温柔的夜色里。


    流光飞舞惹人醉


    2018年夏天，我再次去龙观的高山上夜拍萤火虫。后来，还曾带队亲子自然观察活动，到那里赏萤火虫。有一件事令我印象非常深刻，那天晚上，原本天上云很多，看不到星空，不久之后云层散去，偶一抬头，居然看到繁星闪烁。当时，有个小女孩就在我身边，忽然说了句：“星星变多了，是萤火虫飞到天上去了吧？”当时我很感动，跟大家说：这就是诗啊！


    别说孩子，就连大人们都仿佛回到了童年，甚至情不自禁成了出口成章的诗人。那天活动结束后，好几位家长在朋友圈中发了赏萤火虫的“感言”。


    有人说：“多年没见那么多萤火虫了，短短几百米路，小精灵频频闪现，大人都陶醉在童年记忆里了……”


    有人说：“仿佛误入了另外一个世界。见过再多的照片，也抵不上一只真实的萤火虫在身边忽近忽远地飞，突然停在手上两秒的感觉。”


    还有人说：“小时候的夏夜，萤火虫也是遍地飞舞的，夜夜都在，陪伴了整个童年。那时候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直到现在，因为失去，所以寻觅。”


    这就是大自然的魅力。


    仿佛是赶赴一个美丽的约会，2019年与2020年的夏天，我都去山中看萤火虫。令我感到遗憾的是，路灯开始变多了，特别是原先萤火虫比较多的菜地，被路灯一照亮（哪怕只是远远地照过来），萤火虫就明显少了。


    2021年7月中旬，我怀着有点忐忑的心情，再次去老地方寻找萤火虫。一到那里，心里微微一惊，因为，我感觉路灯又多了。不用说，萤火虫更少了。


    原本想下山回家了，但毕竟心有不甘，于是找了一条荒僻小路，独自往夜色沉沉的村外山林中走去，看有没有萤火虫。为了发现那闪烁的微光，我不能使用手电、头灯等照明工具，而只能在黑夜中摸索行走。起初，我看不清脚下的路，几分钟后，眼睛才慢慢适应了黑暗。眼前有条小路，像浅白色的小河，逐渐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当时，心里微微有点害怕。


    走了好一会儿，忽然，有星星点点的黄绿色的光，在浓黑的山坡边缘的菜地上空闪烁。越往前走，这点点微光就越密集，顿时，欣喜之情驱散了恐惧。这里的萤火虫真的好多好多，比我之前任何一次见到的都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