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波猫的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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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调皮的雏鸟。

　　幸福的白额燕鸥一家。

　　□张海华

　　过了白露节气，“一场秋雨一场凉”的感觉已很明显。候鸟们陆续启程，离开繁殖地，拖家带口飞往温暖的南方越冬。

　　对于夏候鸟来说，要顺利完成每一年的繁殖过程，都是不容易的事，一切都得抓紧时间，最好每个环节都不要出错：求偶、筑巢、孵卵、育雏……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成半大少年，阵阵秋风已经催着大家南下，一起飞越千山万水。

　　２０１１年夏天，众多鸟友都为来宁波生儿育女的白额燕鸥们捏了一把汗，怕它们的孩子到初秋时仍太幼小，没法及时迁徙。

　　因为，那一年的梅雨，给它们制造了很大麻烦。

　　海边泥涂营爱巢

　　先说说什么叫燕鸥。常见的鸥主要分为两类：一类是大家俗称的“海鸥”，它们通常体型较大，嘴粗壮，尾一般为圆形；另一类就是燕鸥。顾名思义，所谓燕鸥，就是长得有点像燕子的鸥，嘴细尖，尾部像燕子一样呈叉形。

　　多数燕鸥的体型比海鸥小，而白额燕鸥是中国有分布的１９种燕鸥中最小的一种，身长只有２４厘米左右，跟八哥差不多。在春夏繁殖季节，白额燕鸥的头顶至后颈为黑色，眼部则像侠客佐罗一样蒙上了黑色眼罩，白色前额相当醒目———这也成了它名字的缘由。细看它的喙，整体为黄色，而嘴尖却是黑色的。黄嘴黑尖，这特征很像著名的“神话之鸟”———在宁波象山韭山列岛有繁殖的中华凤头燕鸥（原名“黑嘴端凤头燕鸥”）。因此，我们“鸟人”常戏称，拍不到非常濒危的“神话之鸟”，能够拍到“小黑嘴端”白额燕鸥也不错啊！

　　在宁波，白额燕鸥是夏候鸟，跟燕子一样，春季飞来，初秋返回南方。它们喜欢在海边生活，常集群活动，以鱼虾、水生昆虫等为主食。２０１１年夏天，在余姚小曹娥镇的海滨湿地上，鸟友发现了白额燕鸥的繁殖地———那是一片广袤的泥涂，除了沟渠、河流以及一些浅水塘，大部分都是旱地，少量的芦苇等植物点缀其中。

　　第一次到那里，通过望远镜，我首先看到的是成群的白额燕鸥在水塘上空飞翔，一会儿俯冲捕鱼，一会儿在浅水处洗澡。我扛着沉重的“大炮”（超远摄镜头），猫腰慢慢接近拍摄。后来才留意到，自己一不小心踏入了白额燕鸥的繁殖场所，因为在稍微隔一段路的地方，能看到它们产下的卵。

　　白额燕鸥不是勤奋、高明的鸟巢建筑师。通常，它们会利用泥地上的一个浅凹处，然后衔些小碎石铺在底下草草了事，这样的巢可谓简陋至极。它们通常一窝产２－３枚卵，卵为褐色，并分布着不少黑斑，这使得鸟卵具有极好的伪装色，几乎与地表融为一体。

　　小鱼是最好的结婚礼物

　　２０１１年６月，梅雨连绵，其中有几场雨下得很大。我很长时间没去那里拍鸟。有几位鸟友去过之后回来说：太惨了！白额燕鸥的整个巢区都被水淹了，全毁了！鸟蛋都被冲走了，雏鸟的尸体漂在水面上，鸟爸爸鸟妈妈在天空盘旋哀鸣。

　　终于等到雨季过去，７月伏旱来临。我再次来到海边，看到泥涂上的大水都已退去，燕鸥、白鹭在天空飞翔，黑翅长脚鹬在湿地中漫步，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更让我惊喜的是，度过了劫难的白额燕鸥们正忙着重建家园。

　　成群的燕鸥在河流上空觅食，它们俯视着水面，像蝴蝶一样轻盈地扇动翅膀，有时像家燕一样快速翻飞，转换飞行方向，一旦发现小鱼即高速俯冲入水叼住猎物。

　　明代的高启有首诗题为《鸥捕鱼》，我感觉描写的就是燕鸥捕食的场景，中间六句颇为传神：“白头来往似渔翁，心思捕鱼江水中。眼明见鱼深出水，复恐鱼惊隐芦苇。须臾衔得上平沙，鳞鬛半吞犹见尾。江鱼食尽身不肥，平生求饱苦多饥。”好一句“江鱼食尽身不肥”！把燕鸥体态灵动、善于捕鱼的形象一下子勾勒了出来。

　　对雄鸟来说，捕鱼能力的高低决定了它是否能尽快找到配偶。我多次看到雄鸟衔着小鱼向意中人“献媚”的场景。由海峡两岸著名鸟类研究学者合著的《中国的海鸥与燕鸥》一书，对白额燕鸥的求婚过程有非常细致的描述：“雄鸟带食物献给意中对象，以示情意，然后会双双振翅到空中作求偶飞翔，或在追求对象面前绕圈子跳舞……雌鸟如满意，会接受小鱼礼物，也会与雄鸟绕圈子。在情投意合之际，雌鸟身体略微下蹲，尾羽上扬，让雄鸟跃上其背……事后雄鸟昂首欢叫几声，以示庆贺。”

　　育雏，与时间赛跑

　　如果没有雨水淹没巢区而导致初次繁殖失败，那么至少在６月底７月初的时候，白额燕鸥的雏鸟就应该出生并顺利成长。但那一年，到７月２０日前后，我才看到有小鸟陆续孵化出来（事实上这已经是那一年的第二批，因为第一批几乎全军覆没）。这已经算是早的了，有的巢中还有产下没几天的卵———那可就有点麻烦了，因为卵的孵化期需要２１天左右，这意味着雏鸟破壳而出的时候可能会接近８月１０日，而据权威资料说，白额燕鸥的雏鸟约需两个月才能较好地自行飞翔。我担心的是，或许它们未及长大，天气就已经转凉，不知它们届时是否会有足够强壮的体魄，加入漫长而艰难的南迁之旅？真怕它们会落单啊。

　　从７月上旬开始，我多次抽空过去，定点观察、拍摄其中一对白额燕鸥夫妇，它们产了两个鸟蛋。盛夏的阳光非常炙热，在这开阔的海边泥涂上，如果没有成鸟挡着阳光，鸟蛋说不定会被晒熟。多数时间，雌鸟都安安静静地在巢中孵卵，有时会站起来一会儿，估计是为了让巢穴通风吧。雄鸟则负责捕鱼回来给妻子喂食。有时，雌鸟也会飞离鸟巢出去“散心”，此时则由雄鸟代为孵卵。

　　７月２３日清晨７点，我赶到那里时惊喜地发现，有一只小鸟已经出来了，看其羽毛的样子，估计最多刚破壳一两日。雌鸟还在孵另外一枚卵。

　　跟水雉、野鸡等鸟儿一样，燕鸥的孩子也是早成鸟，也就是说，雏鸟一出生就有羽毛，等出壳两三个小时，羽毛干透之后，雏鸟就能自由行走。鸟爸爸越发辛苦了，它不仅要给妻子喂鱼，更要照顾好似乎永远也吃不饱的小宝宝。

　　好奇的雏鸟有时会离开妈妈，到周边溜达、探索一圈。小家伙的绒毛颜色非常接近沙地，因此，万一有点风吹草动，它只要就地趴下，一时间还真的很难发现它。玩一会之后，它便回到妈妈身边。我亲眼看到，在妈妈面前，调皮的小家伙像小狗一样肚皮朝天翻了一个身，显然是在撒娇。接着，它便往妈妈身底下钻，有时还会淘气地从妈妈屁股后面露出小脑袋来。也有些时候，雏鸟会独自走到十几米外，并且钻在稀疏的草丛中不肯出来，这时其父母就会赶过去，鼓励孩子勇敢地走出草丛。

　　这是一个普通的白额燕鸥家庭的故事，就跟无数普普通通的人类家庭一样。已被抛在身后的时光，有艰难，也有欢欣；前方，是未知的漫漫长路，但也未必不是充满着希望。